#在为小狗狠狠流眼泪
我推门进去的时候,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我,没开灯,长手长脚蜷在那里,没有回头看我。
我绕到他面前,看见他在专心致志地扣小药片到掌心上。
然后数了一下,1,2,3,4。
我问他,“要吃四颗吗?”
他伸手去拿水,把它夹在腿间单手拧开,仰一下头把药全部倒进去,喝了一大水口,吞了进去。
把盖子拧好才回答我,“嗯。”
他感觉到我一点担心,又出声安慰我,“没事啦,是0.5毫克的。”
我没有别的话要说,但仿佛是黏在了他床上,觉得自己无法离开。
他也没管我,转身钻进被窝里,又盖好了被子,把肩膀两边的掖好,一条腿留在外面翻了个身夹住被子。
呼吸很平稳,甚至听不声音,再没说过话。
过了不用知道多久,我很小声开口问他,“你睡着了嘛?”
他一动不动,也没有回话。
“这种药都会伤神经的。”
他拿手把被子往自己脖子下送了送,“可是我睡不着。”
“睡不着有很多办法,运动,喝牛奶,数羊……”我越说越小声,越发剧的自己是在问“何不食肉糜”。
果然他笑了起来,还是闭着眼睛,“我睡不着,很难受,忍不住地想要打自己的头,这个时候,有一颗小药片儿,就在你手边,只要几颗,只要吃下它,我此刻所有的痛苦就都消失了,你会不心动吗?”
我临走前帮他把窗户关得更紧一点,他不喜欢开窗开门。
我有时会忍不住去想张嘉元如果是狗狗的话,会是什么狗狗。
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想他是金毛,萨摩耶或者哈士奇这种大型犬,毕竟他身高185肩宽打车费得四十,但后来我才逐渐意识到,每次我想到他,想到的都是小狗狗,卷毛,很小只,腿还没我脚背高,跑去来一颠一颠后腿会被自己的前腿斑绊住。
我那天拿“马尔泰”小狗给他看。
他笑得牙龈全部都在外面,“这是啥狗啊?”
“马尔济斯和泰迪的串儿。”他就着我的手把那个视频点了重播。
“这个狗子的毛一定很软。”他很认真地说着。
“是,主人在他脑袋顶上说话他的脑袋毛会被吹开。”
我想起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低纬度海岛春天很温暖,阳光明亮得把他整个人照耀得近乎透明,圆圆的一颗脑壳,被自己抓乱了竖起了几撮呆毛。我那个时候就在想,嗯,他的脑袋毛一定很柔软。
确实柔软,这也是他跟小狗勾最像的一点:会乖乖把脑袋放在你掌心下,蹲着或坐着一动不动,因为靠的太近你的呼吸会打在他的睫毛上,他会抖抖眼睛,再从下往上扑闪着睫毛盯着你。
他享受被爱,他需要很多很多爱。
18岁的人生前程似锦全世界都想要即可得,19岁的人生处处碰壁无处下脚无所适从。
他眨巴着眼睛问我,为什么,是我不够好吗?
我们很难解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个人,我们总安慰自己说我是上帝的宠儿,他一定是把最好的给我。
可慢慢我们又不得不逐渐意识到,在上帝的安排里,我们好像不一定就是世界的中心。在我们很要很用心对待人那里,在我们想到的“最要好”的朋友那边,他可能会做出他的选择。
小狗不懂这些,小狗只想着,为什么,为什么,我把我整颗心都拿出来给你,为什么,我在你那里不是最重要的呢。
小狗变得不快乐了。
我对他说,19岁是个好年纪。
他笑了一下,“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我才19岁。”
从17岁到19岁,这两年对他来说太漫长,每一天都在面对新的事情,每一天都要处理新的情况,要学很多东西,很多从未想要学过的东西,他本来只想着自己就当只没脑子的快乐小狗就好,大声笑,大声闹,抓起吉他假意去砸一起开玩笑的朋友的脑壳,大步跑进风里。
那天一位粉丝对他说,你祝我不要再倒霉好不好?
他说,“我也很倒霉。”
他好像还是17岁,实在理解不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,他想,他想,为什么,我的一颗真心,为什么,会被解读成那样呢?
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为“运气不好”,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什么,那只能是我运气不好罢了。
小狗,我的小狗,我该怎么对你解释呢,不是你的问题,也不是你的运气的问题,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,它就这样发生,我们都无力避免或改变。
小狗,请你相信被爱,你才19岁,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,要遇见很多很多新遇见的人,总会有人,一定会有人,小心接受你的真心,再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,然后说,你知道吗,其实那个时候的我……
小狗一定会被爱,不是因为他对别人很好,而是因为,小狗值得别人对他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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